塬城问道~之一碗水的故事

《塬城问道~之一碗水的故事》

第一章 赤足奇人

2019年的夏天，在外漂泊多年的我终于回到了绵竹老家。二十五年的玄学生涯让我见惯了世间百态，却没想到最奇特的缘分竟藏在这座小城的街头。

每天送女儿去书法班的路上，我总会在二环路边看到那个身影——一件破旧大衣，一双赤足，三十年来如一日。从我十岁记事起，他就这样行走在绵竹的街头巷尾，渴了翻垃圾桶找水喝，饿了捡拾残羹冷炙，夜晚随便找个角落便能安眠。时光在他身上仿佛停滞，连皱纹都不曾多添一道。

"爸，那个人为什么总是不穿鞋啊？"女儿仰着小脸问我。

"或许...这就是他的修行方式吧。"我随口答道，心里却泛起一丝异样的波动。

直到有一天，从成都来访的长辈听完我的描述，神色突然变得严肃："塬城，那可不是普通人。三十年容颜不变，寒暑不侵，这分明是位得道高人！你应该去接触接触。"

我心头一震。作为湖湘派易学传承人，我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。第二天，我买了盒饭等在老地方。

第二章 散财求道

"你喝瓜娃子，跟着我干嘛？"第七天跟踪时，他突然转身，目光如电。

我结结巴巴说明来意，他咧嘴一笑，露出黄黑的牙齿："身上有多少钱？"

虽然莫名其妙，我还是老实回答："两万出头。"

"全用掉。"他甩下这句话就要走。

我愣在原地。这笔钱是我攒着准备重修祖传卦馆的，但某种直觉让我决定遵从。给父亲报了北京老年团，给母亲女儿添置新衣，剩下的钱我分成三份：捐给大病众筹、资助修庙、接济恩师。最后一分钱花完那晚，我梦见一碗清水泛着金光。

"钱用完了？"他听完我的汇报，突然翻起白眼："关我屁事！"

我急得拽住他大衣下摆："您得教我点真本事！"

第三章 三个圆圈

他盯着我看了半晌，突然从垃圾堆里抽出半张废纸，用捡来的铅笔在上面画了三个套在一起的圆。

"悟吧。"他将纸片拍在我胸口，转身消失在巷尾。

那张皱巴巴的纸上，三个歪歪扭扭的圆相互嵌套，铅笔痕迹深浅不一，却有种奇妙的和谐。后来我寻来最好的红绸，请老裁缝用金线将它缝制成护身符，日夜贴身佩戴。说来也怪，每逢重要占卜，这红布包就会微微发烫。

我如获至宝地捧着这张纸回家，把它供在书房最显眼的位置。每天晨起夜寐，都要对着这三个圆冥思苦想。

第一周，我查阅了所有易学典籍。《周易》中的"三才之道"，《道德经》的"三生万物"，甚至连佛教的"三法印"都研究了一遍。三个圆代表天地人？象征精气神？还是暗示过去现在未来？我写了满满三大本笔记，却总觉得隔靴搔痒。

第二周，我尝试实践。想起电视剧里道士揉腹的画面，我每天早中晚三次按摩肚脐画圈。三百下顺时针，三百下逆时针。胃口确实好了些，腰也不酸了，但离想象中的神通差之千里。

一个月后的清晨，我顶着黑眼圈拦住他的去路："师傅，我悟了！这三个圆是..."

"笨得像头驴！"他还没听完就勃然大怒，脏兮兮的袖子一挥，"滚滚滚！"

第四章 满腹经纶

那天夜里，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。三十年易学修为，竟被三个圆圈难倒？我越想越不服气，索性爬起来点灯熬油，把满腹委屈都倾泻在纸上：

"第一，道法自然不等于故作神秘；第二，教学相长需明确指引；第三..."

写着写着，我忽然想起当年学艺时师父的教诲："塬城啊，你聪明是聪明，就是太执着'理'字。有些东西，不是靠辩论能明白的。"

我狠狠摔了笔。窗外，启明星已经升起。

次日清晨，我在公园长椅上堵住了他。老人正在啃半个发霉的馒头。

"前辈，"我深吸一口气，掏出连夜写就的"万言书"，"您画三个圆就让弟子悟道，这不合教学常理。就像给您一本英语书，您能立刻跟洋人对话吗？给您一张军舰图，您能马上造出战舰吗？"

老人馒头渣喷了我一脸："放屁！"

"若是大学教授都看不懂这三个圆，难道天下读书人都是蠢材？"我越说越激动，"道法再高深，也该有..."

"闭嘴！"他突然暴喝，吓得树上的麻雀四散飞逃。那双常年浑浊的眼睛此刻清亮得吓人："我不跟你讲这些狗屁世俗道理！"

他转身就走，破大衣在风中猎猎作响。我呆立原地，手中的"万言书"被晨露打湿，墨迹晕染开来，像三个模糊的圆。

第五章 跪求真谛

"跪下！说您就是笨！"电话里长辈的吼声震得我耳膜生疼，"道门讲究心诚则灵，你那一肚子歪理顶个屁用！"

我羞愧难当。次日凌晨四点，我跪在他常睡的桥洞前。秋露浸透了膝盖，我却纹丝不动。

天光微亮时，破大衣的影子终于出现。

"师傅，"我额头抵在冰冷的水泥地上，"弟子愚钝..."

良久，一声叹息在头顶响起："端碗水，对着画圈。"

第六章 水碗玄机

我飞奔回家，翻出祖传的青瓷碗。清水注满的刹那，阳光正好穿过窗棂，在碗底投下三个交错的光斑——与红布包里的图案一模一样。

顺时针画圈三百，逆时针三百。三天后，我突发奇想喝下画过的水，顿时天旋地转，五脏六腑像被无形的手揪成一团。胸前红布包突然发烫，烫得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。

再找到他时，老人正在垃圾堆里翻找烟头。听完我的遭遇，他笑得前仰后合："你吃屎吗？"

原来顺时针画圈聚灵，逆时针散浊。喝下顺画的水是采补天地灵气，而我这个蠢货喝的是排出的浊气！

第七章 大道无形

如今，这碗清水成了我助人济世的法宝。企业家捧着水碗求财路亨通，久病之人饮下符水祛除顽疾，迷茫者观水中涟漪得见前程。每当此时，我必先对水画三个圆——第一个圆敬天，第二个圆法地，第三个圆念师。

最神奇的是为成都一位房地产老板调理风水。那日他公司连遭变故，我取一碗清水，画圈时忽见水中浮现三条交错金线。按此格局调整办公室后，半月内竟接连中标三个项目。还有绵竹老家的张婶，二十年偏头痛，饮下我画的符水后当场止痛，如今逢人便说"川西第一卦"名不虚传。

秋雨绵绵的清晨，我捧着新做的桂花糕去找他。环卫工人说，那个穿大衣的怪人昨晚搭了辆货车离开了。

我站在空荡荡的街角，手中的糕点渐渐凉透。下意识摸向胸前的红布包，三个圆圈隔着绸布传来微微暖意。清水荡漾间，恍惚又能看见那双赤足踏过红尘的从容。

有人问我为何不借这本事发财？我总笑而不答。只有摸着红布包时，才想起那年散尽家财的因果——真正的道法，从来与铜臭无关。每逢初一十五，我必在庭院设清水一碗，画上三个圆，敬那位不知名姓的师傅。虽然再也未见，但我知道，大道至简的传承，早已在这碗清水中圆满。